十多年過去了,這段評語的精準度仍令人怵目驚心。對岸「大國崛起」的經改成果,世人有目共睹。十八大之後,中共新領導班子已就定位,重責大任在引領這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轉型升級,以確保成長與穩定於不墜。
誠然,中國大陸在產業騰籠換鳥,由世界工廠蛻變為世界市場的過程中,已非昔日的投資天堂;因經改造成的貧富差距與貪污腐敗、因集權引發的反人權與反民主,都是中共新領導人不可規避的重大課題。不過,只要接班的習李體系穩健掌舵,世人仍可期待對岸會繼續在「進步」的軌道上奔馳。
但,自詡為民主堡壘、自由寶島的台灣呢?過去這十多年,產業轉型被朝野內鬥的口水所淹沒;當國內薪資水準退回到14年前,藍綠政客不思自省突圍,卻將社會導向世代相怨與階級鬥爭的負面氛圍,其作為又與文革何異?
於是「見不得人家好」取代「見賢思齊、力爭上游」的進取精神,「今是昨非」取代「因時制宜」的法治精神。本該「少數服從多數、多數尊重少數」的民主精神,卻被扭曲為「多數是暴力、少數是正義」。
我們且舉軍公教退休制度改革、文林苑都更受挫,以及台大人文大樓興建延宕為不同層次的事例。軍公教做為支撐社會進步的一種職業別,既無關世代、階級,時至今日也無關省籍。過去在存放款利率高居兩位數的年代,18趴稱不上優利,自然也無所謂不正義;隨著時移勢易,全球就業生態變遷、各國低利率盛行,軍公教的職分沒變,18趴卻成眾矢之的。但歷經兩次政黨輪替,藍綠皆不敢大刀闊斧,如今卻意圖以世代與階級對立,做為削減軍公教退休福利的訴求,表面上是在實踐公平正義,骨子裡卻是在製造撕裂。
軍公教退休制度當然需要改革,一如日本戰後自豪的終身僱用制也面臨劇變。但除非我們要支持無政府主義,否則這個社會仍需要軍公教的付出。如果一味以抓賊的心態,隨興式削減軍公教福利以為懲罰,賠上的將是為政者的信用。今日挑動了軍公教與勞工間的對立,明日是否又要製造新舊勞工之間的敵視?如此惡性循環,最終賠上的將是整個社會的互信與向上提升的可能。因為在「殺紅眼」的互虐心態下,台灣將與均富背向而馳,逐步淪入均貧的淵藪。
文林苑事件自6月爆發迄今,從最初「北市府展現公權力,貫徹都更條例」,到期間藝文人士與學生介入聲援拒遷戶王家,再到政院投鼠忌器,嚴修都更條例,明訂「未來都更建商必須清光地上物、取得建照,才能預售」。表面上是過則無憚改,確保政府、建商與住戶權益,創造多贏;但實際上並未解決懸宕五個月多月的文林「怨」,反而製造更大的緊箍咒,因噎廢食,卡死都市更新的契機。
身為少數的王家,當然有捍衛其居住權的自由,但依法同意都更的多數拆遷戶難道就沒有?然而,當感性的王家聲援者以「多數是暴力、少數是正義」,成功換取輿論注意與都更修法,便已剝奪了理性辯論的空間,多數拆遷戶的居住正義也無從伸張。
台塑集團總裁王文淵日前在集團運動會上,公開抨擊台灣投資環境令人失望,感慨超高的環保標準,成為經濟發展的絆腳石;主管機關、地方政府若無法排除不理性團體對重大投資案的阻礙,經濟蕭條情況恐難以改善。王文淵之嘆,道盡了企業家的心聲,也點出發展與環保如何求取平衡的大哉問。
別以為台塑投資,是因為事涉環境污染,而遭環評嚴審,即便無關重大環境污染的案件,也會遭到百般刁難。台大人文大樓興建延宕,雖是個小眾事件,就充分反映出當前審議制度「感性凌駕理性」的傾向。
電腦大廠華碩在2006年6月宣佈捐款5.4億元給台大文學院,做為興建新人文大樓之用,旨在改善人文研究與教學環境,當時被視為是產學合作的新五四美談。豈料隨後引來各方「摧毀集體記憶」、「破壞大門意象」的罵名,反對者甚至組成「台大校門口行動聯盟」,執意抗爭到底。校方花了漫長6年的時間溝通協調,仍盼不到環評過關。但在同一時間,校園附近的羅斯福路3段,平地起高樓,從椰林大道底望向大門,19層高的民間豪華大樓鋼骨早已切割了校門口的天際線,文學院師生卻只能繼續窩居在維修不易的日據古蹟裡,只因為少數環評委員與反對者堅稱新大樓設計不符懷舊與「顧門口」精神。
如果一所大學的教學大樓興建案,都能被如此抽象至極的理由所封殺,那麼政府又何能侈言築巢引鳳,吸引投資回流?
當年毛澤東搞文革,要每個人心靈深處鬧革命,挑起每個人心中的魔鬼,中國大陸因此賠上一個世代的命運。現在台灣的寧靜文革,則是一種慢性自殘,讓大家盯著既有的池子防弊守成,而忘記興利造餅的重要性。如果朝野不突破意識型態對峙,而以全民福祉為念,恐怕開再多的國是會議或國政會議,也都徒勞無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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