滿街流浪博士,為何要出國攻博?
要提升產業,學界、業界都該更積極與對方接軌。既然矽谷將才多出身美國名校,台灣就應該把頂尖學生送去那。
我在《天下雜誌》五八七期專欄提議「出國念博士,台灣產業才有救」,一定引來很多質疑,只好再補一篇。
最大的質疑就是:台灣還缺博士嗎?流浪博士都那麼多了。的確,博士求職不易,並非台灣獨有現象。《經濟學人》二 ○一○年十二月就有一文〈攻博到底值不值得〉。文中指出,平均說來,博士學歷比碩士新增收入只有區區三%。在理工、建築、教育等領域,博士加值還不增反減。如果博士自以為薪水應該比碩士高,企業卻不做如是想,博士求職當然困難。
但是,一定連《經濟學人》也無法否認,對的人(求知研創能力最佳),在對的領域(研創必須建立在深廣知識之上),讀博士絕對值得 。特倫(Sebastian Thrun)若沒經過博士訓練,怎能變成無人駕駛車之父?
博士求職困難,反映的是高等教育過度擴張,讓許多不對的人進入不對的領域攻讀博士。這不是台灣獨有現象,台灣卻特別嚴重。原因是九六年後技職學校大量升格,一時之間教授職缺超多,學子誤以為博士很好找工作,紛紛不假思索去考博士班。等到大學教職額滿,新科博士突然發現學界窄門難進,又進不了產業界,就成了流浪博士。
那麼,博士為什麼進不了產業界?
最明顯的答案當然是產學脫節。這點,教育部的錯誤政策脫不了干係。大學評鑑只看論文點數,學界想題目時當然不會想到產業需求。
如果學界沒考量產業需求,業界何不主動出擊?美國學界之所以常做出領導產業的研究,背後即經常有產業的推動。企業的研發人員經常參與學術會議,找尋可以合作的團隊。找到對的人,企業不只出資,也一起討論題目,這樣培養出來的博士當然可跟產業無縫接軌。
想到這裡,就知道產學脫節的問題不能光怪學界,產業界也要負相當責任。產業界沒找學界合作,背後原因可能不單純是吝嗇,也有長久不注重研發的問題。
這就要講到台灣產業面臨的轉型瓶頸。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轉型,當然就想不出題目。 我們常說台灣產業只會做代工,這現象的另一面就是,產業與高等研究嚴重脫節。跟高等研究脫節的企業,當然不想聘用麻省理工博士。
要糾正這些問題,大學評鑑方式改變當然必要,卻還不夠。學界需要培養產業宏觀視野。偏偏視野這種東西不是上面要你有,你就有的。美國學界的宏觀視野也是經幾十年涵養,才有今天的局面。
同時,台灣業界也需要善於運用學術資源的將才。既然矽谷最擅長培養這種將才,這些將才又大多出身美國名校,台灣當然就應該把頂尖學生送去美國名校。
美國雖然博士也是供過於求,科技大廠卻一向只用博士做研發,而且不限理工科。 像微軟、英特爾都積極招聘人類學博士,為了研究不同文化與科技之間的互動方式。
最愛聘博士的則是Google。2004年6月,《紐約時報》曾登出一文〈 Google的祕密武器是什麼?〉,答案是大量聘用博士。 兩位創辦人佩吉與布林雖沒念完博士,找來的執行長施密特卻是博士,晉用新人也偏愛博士,目的是為了讓所有部門都彌漫研創風氣 。現任執行長皮采雖然不是博士,愛用博士這點卻一直沒變,以至於網路討論版不時冒出這種問題:「我剛考進 Google,但我不是博士,請問我進去會不會日子不好過?」
腦力流失vs.腦力流通
再來的問題是:萬一頂尖學生出國了不回來,怎麼辦?
的確,送人才出國留學有腦力流失的風險。問題是,腦力流失對台灣來說已是現在進行式,而且是流向對岸。 腦力流向對岸與流向美國之間,有一點大不同:流向對岸,只會助長紅色供應鏈興起,流向美國卻可提升產業。
柏克萊大學學者薩克瑟尼安(AnnaLee Saxenian)在○六年出版的《新世代科技冒險家》書中,舉出許多台灣、印度、以色列工程師,把矽谷經驗帶回家鄉的實例。他們帶回更先進的技術與企業文化。就算不返鄉,也可透過跨國的合作研發、提供實習機會,拉近家鄉跟矽谷之間的距離。薩克瑟尼安稱這是「腦力流通」( brain circulation )效應。
然而,台灣流向對岸的腦力流失,卻不可能變成腦力流通。中國人多,彼此又競爭,領先台灣的產業絕不會向台灣挖角。來挖角的,一定是落後台灣的產業。台灣人才去對岸走一遭,可為自己賺到高薪是真的,有助對岸縮短學習曲線也是真的,但對台灣能有什麼幫助?
其實,兩岸因為語言相通,距離又近,對岸一旦選中哪個產業想要急起直追,台灣永遠會是他們高薪挖角的首選。這是台灣不可能改變的宿命。 台灣能做的,就是進步再進步,別讓人才有坐困愁城之感。 畢竟,沒人喜歡一個家分兩邊。台灣的居住品質也比較好。若非龍困淺灘,很少人是為了高薪就想離開台灣。
台灣要進步,就必須想方設法拉近台灣與矽谷的距離。用豐厚獎學金,把頂尖學生送去美國名校,是勢在必行的辦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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